郭桢—纽约个展的进一步阐述
辛可
8月16日,收到了艺术家郭桢(贞,是《易经》里面的常出现的一个概念,古同“桢”,二字是通的,有“利贞”之意,亦是中国理性及其艺术理念所求达的带有中国温度的至善至真。因此,桢与贞的首先是因声同义的印象,在我是很深的)发来的今年一二月间在纽约百老汇举办的艺术个展的海报图片和开幕式的讲座文稿,这也是她个人代表中国所有女性艺术家在涉及助力中国理性、中国文化的一次自觉而又自信的展示,这是中国当代艺术的一次重大的标志性事件。
郭桢,1982年毕业于中国美术学院国画系并留校执教国画系,是新中国建立以来,第二位执教中国美术学院国画系的女性,是中国改革开放后女性水墨艺术最早的探索者之一。
在美近40年,身处世界艺术之都纽约,面对眼花缭乱的西方各类艺术形式的感官刺激,她始终没有放弃对传统国画的坚守,笃定信念、推陈出新,长期致力于国际当代艺术女性艺术的研究和创作。在世界当代艺术普遍疲软的今天,在艺术与哲学间跨界,艰难跋涉、独辟蹊径。往来穿梭于中美两国、英国、德国等国内国际各类艺术展、学术研讨现场。疫情期间,与国内外艺术家一道多次组织策划主持线上艺术展和女性艺术学术研讨会,探索中西合璧、以中国精神及中国文化理念为主体、融汇西方优秀艺术形式的未来发展道路。对于见证了中国艺术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面对西方文化艺术的冲击所走过的由消极模仿到自觉创造的一段艰辛历程的中国艺术家,在海外切身目睹感受到西方艺术的本质,自觉使命担当,践行文化自信。在祖国几千年的文化遗产的强大基因的驱动下,复兴传统文化是已经觉醒了的中国优秀艺术家的自觉的使命担当,她们(他们)走在了中国文化自信的前沿冲锋陷阵。郭桢是这些优秀的中国艺术家中的一员大将,历史不会忘记。
此次个展现场布置,围绕艺术家一直以来不遗余力推广、提倡的女权思想,用其艺术作品中含带辐射出的抗争、暴力等隐在的女权属性的主体视觉,来营造个体在社会现实中真实体验的客体视觉,两种不同意象的主客视觉感受使观者身临其境。水墨作品“哑声的风景”系列和展厅悬挂的乳房装置作品系列立体地交织在一起,显示着女性艺术家心灵深处亦是艺术本身具有的直觉功能,所洞见到的两种不同形式的艺术作品中的“物”、“性”相和的卓越才能。
万物不离中,物及其属性的“二元中和论”,是中国人的哲学发明,这些都深深地影响了近代西方的文明进程,推动了西方的文艺复兴运动。中国学者诸玄识:“十六年前,英美学界名流杰克·古迪出版了一部著作——《偷窃的历史》(The Theft of History,剑桥大学出版社,2006年)。将西方偷窃他国历史记载、伪造自身‘遗产’,从而构建出西方中心‘文明谱系’揭示出来公诸于世,引起国际学术界的巨大反响......芝加哥大学教授顾立雅(Herrlee G. Creel, 1905—1994)解释道:自从法国革命的爆发(1789年),人们几乎忘记了中国对西方民主发展所做的贡献。……如果说欧洲人不知道中国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西方民主,那么,大部分美国人是知道一些关于他们的民主思想与制度皆来自18世纪的法国启蒙运动;《独立宣言》的起草者杰斐逊被称为‘北美启蒙运动的象征’,但那是来自法国启蒙运动的孔子哲学!”
展厅中展示了两种不同形式的主观性的视觉感受与主体性的观念沉思混杂的当代艺术的观展气氛。主客相和,怎么看都是中国文化的精髓延续。
“哑声的风景”采用以水洗墨的方式,用画笔刷出不同质地的特异视觉,这些特异属性的视觉单元天然流畅地组合在一起,平添出艺术家所表达的“无声的悲怆”的生动的艺术效果,这些都是艺术家真实的生命体验所绘出的艺术之象。其水墨之中所呈现出的柔和的黑白灰,层序井然,格而有中,坤元以生万物。这些都显示着郭桢水墨艺术与中国古典哲学有着高度的内在的亲近。《易经》说“地势坤”,坤卦蕴含的母体、大地之意象在她的“哑声”作品中可以在一些“柔和的塌陷”处,感知到母亲身体中亦是我们生命出口的意象构造之原象(原象:本源之象,抽象之物)。郭桢说:“‘母亲’和大地是一切生命的给予者和维护者。母亲和大地在传统、哲学、科学和我们的思想中是紧密相连的,同样,它们也在我的艺术中联系在一起。”在中国当代艺术作品之中,能够以如此完美的视觉诠释艺术与哲学联结成物的是这位有着神奇直觉的女性艺术家,这得益于女性先天的直觉认知。
关于她的水墨中的隐性,《论语·泰伯篇》:“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孟子·告子章句上》:“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礼记·中庸》:“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隐,即无,理性以及逻辑隐没在“恻隐之心”,这类“隐性”贯于中国文化及日常中,这是内向的力量。这类沉思性的内在精神,通过艺术家的视觉可以作为研究理解中国文化自身的一种现象素材。因此,这个“哑声”亦是很跟切的中国化的极简直觉——无声之意。
乳房凸起在女性身体前方傲人的位置,这是女性的骄傲,亦是人性之美。郭桢说:“我在考虑做女性专题创作的时候,就在思考能够表现女性整体象征性的一个东西,我就选择了乳房。因为一个女孩有了乳房以后,就有了身体的感觉。”
这段话表明,艺术家的创作或言一个完整视觉的再现从身体、从感觉开始,至于直觉则可理解为最直接的感觉。显然,艺术家说的女性整体的一个象征性的东西,是她直觉到的乳房。
在中国人的日常中,这一胸器仍是一些有封建思想的男性不能或不敢直视的地方,甚至被人们认为是淫秽色情的东西,这里被视为文明的禁区。先天自设一个文明的禁区,同时又是文明开始的地方,这样一种矛盾的悬而未决的内在精神隐匿在中国文化之中,潜藏着某种不安与蒙昧。在这里,郭桢的作品背后必是以物化的乳房调和着人、物与性的深刻复杂的内在关系。孟子说:“夫物之不齐,物之情也”,《礼记》:“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物至知知,然后好恶形焉……物之感人无穷,而人之好恶无节,则是物至而人化物也。”这里也得出一个简约的直觉层面的逻辑:面对未知的现象(如,对乳房以及女性的认知),意味着主体认知的残缺无知,这是一片待开垦的文明处女地。面对复杂社会中的人性恶,郭桢敏锐地指出:“大地母亲和人类母亲(以及所有的女性)都被我們這個時代的破坏性力量所包围。”
最先的那些看上去很原始的艺术家用手工缝制的乳房系列作品由“母亲“这一概念所离象出的“缝”的一个似乎俨然不可名的极直观的动作物被纳入到哲学的视野,由女性艺术家卓有的直觉(男性艺术家普遍缺乏的一种细腻通达的直觉)所直透、灵透出的这个“缝”神秘地消失在显性乳房的内隐之中(“母亲”之中还有什么未被发现的非实在物,以及由此生出关于“母亲”的更多形式物,这些对艺术尤其是女性艺术家来讲都占有先天的优势,这些对由男性哲学主宰的文化圈来说都是望尘莫及的,其独特的直觉、性灵本身亦是可形成生动的直觉类艺术哲学,而非借助长距离的理性分析,直觉本身即可缩短或省略一些逻辑)。这亦可形象称之为直思之道,更简明的是两个字一个概念——知道(这可能或是令世人大惑不解而又茅塞顿开的,这意味着外来文化“逻辑”一词的更为简明的中国化的应有的认知)。这些哲学的启示,来自郭桢的艺术哲学,来自她的源源不断输出的直觉能量。
上边这个视频,艺术家在缝制什么?仅仅是一个有形的乳房???显然不仅仅是这个,是缝制女性的关于性别差异这一肤浅社会表象认知的更深层次的不确定“性”的维护自身合法权益的理性精神的渴望,一些因性别差异所产生的各种不平等的社会现象所导致的人性愤怒,左右着政治对人性正当权力与生命尊严的维护,而不是仅仅看到的性别差异的男权社会的粗暴无知所导致的独断蛮横。缝,女性细密的缝制,一个缝制的艺术作品中所能阐释出的直观逻辑,是高傲的中西方哲人所曾忽略的,无论是孔子还是休谟等等。
与上述展览所含相同的内在部分——直觉(直觉是连续的,这近乎是明证的),是2013——2021郭桢创作的对女性方面的思维和情感特征的“三部曲”,这三幅作品充分展示了郭桢的直觉理性,这是带有沉思性质的,以此来表明其个人情感不同心理状态下的身体本能的姿态反应。“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元好问赞美爱情双方的“直”是忠贞不渝的强直般的诗性,同样,在郭桢的“三部曲”当中,亦是想象丰富、造型夸张、充满诗意。根据构图及主题,描绘出个体直觉下的关于女性身体姿态的真实情形。夸张显然是摒弃了常态的非直觉,这是直觉的至上使然。直觉的想象自由不羁,却又是看上去如此动人,这一切的形成都是依据直觉自身的瞬间合理的调整,去求得一个直觉的诗意。
“女儿经” 丙烯 水墨纸本 300cm x 200cm 郭桢 2013
由女性身体与生存体验延伸出的女性主体权益,亦是艺术家选择具有代表性的“乳房”作为女性主题作品并进而要阐明女权思想的动机。与之相对的父权思想在古老而又年轻的中国当代,仍未根除,家庭暴力、性侵害、被拐卖等等社会丑陋现象,仍不时挑战着人们的良知和道德防线。
2021”巾帼昆” 丙烯 水墨纸本 300cm x 200cm 郭桢 2020
展览中,可见郭桢近年来在艺术理论与女权主义艺术结合上的成果。“近年来,我的女权主义艺术总是转向“母亲”的概念,以及与女性、男性和整个世界的联系”。“母亲”这一概念成为他的创作核心。从中可以看到,艺术家的认知已经从具象抑或抽象的感官性视觉描绘转向较为明确的“概念+视觉”相混合的创作之路。其中一些融合性的视觉体验已在其早期的两件雕塑作品中萌芽,这并非是偶然发生。这类视觉印象中的非实体——亦即不可名的视觉形式在传统视觉认知基础上结合实体性的身体,自然活脱地演变出“母亲”这一概念性的综合艺术展示。这为中西方当代艺术提供了基于中国哲学为底色的一个成功的艺术参照物。
“协行共存” 丙烯 水墨纸本 300cm x 200cm 郭桢 2021
我们的一切来自母亲,这是哲学应当严肃面对的一个神圣庄严的命题。自然,这也是权力需要思考的。郭桢说:“我用我热爱的艺术去阐述对社会中存在的问题提出质问和批评。”明显的,艺术的直觉即是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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